做清明
九江话把清明扫墓叫「做清明」,大学毕业(甚至高中毕业,记不住了)之后,再没跟家人一起做过清明。
今年清明节请假到武汉办些事,刚好途经九江,于是顺道回家做清明。昨天(周日)是外公外婆的,今天(周一)是爷爷奶奶的。
老家习俗,每年除夕和清明都要祭祖,但显然清明节正式的多,需要准备很多东西,比如清明条(纸花)、灯笼、草纸、纸钱、鞭炮、香等等。现在这些东西全都直接买,以前有些需要自己做,比如清明条,我小时候每年会跟着爷爷一起做,还挺麻烦,需要把纸条剪成钜齿状后粘在竹条上,并在竹条一端用细铁丝扎上纸花。下图便是清明条。
做清明,流程上通常需要先给坟头除草,铺上草纸,然后插上这些清明条,还有灯笼,再烧纸钱,上香,放鞭炮,磕头叩拜。不知道传统上有没有什么讲究,但懂的人肯定越来越少了。
清明条非常重要,它是一个标志,清明节过后,如果谁的坟头没有这些,要么是孤坟,要么是子孙不孝,后者会被说闲话的。我爷爷奶奶土葬在祖坟山地,但为了合规也买了公墓做衣冠冢,因为这个观念,只好两处各做一遍。
难得回家做清明,我特别留意了碑文,知道一些之前不知道的事。
我才知道外婆姓骆,但很遗憾,仍然不知道她的全名,因为我们这里所有的碑上,女性只有姓,没有名,碑文通常写着「X母Y老孺人」,X是夫家的姓,Y是自己的姓,比如我外婆的「冯母骆老孺人」。
另一方面,我又通过墓碑知道了我奶奶的全名,不是因为她自己的墓,而是太爷爷的墓碑,落款中有儿(我爷爷)和媳(我奶奶)的全名。
回想起来,小时候几乎没有机会接触到爷爷这一辈的真名,因为他们是家中最上面的长辈,日常都是尊称,没有叫真名的场合。那时候我只知道爷爷的真名,因为一次陪爷爷去银行领退休金,爷爷让我帮忙签名才知道的,那种感觉挺奇妙的。
从碑文的生卒年,我知道了一个关于我爷爷的事实:2岁母亲去世,7岁父亲去世,之后由奶奶带着,但13岁时奶奶也去世了,成为孤儿。我知道爷爷很小就成了孤儿,但没有这么具体过。
从墓碑得知,爷爷的奶奶姓郭,生于光绪6年,即1880年,我完全不认为她,也不知道她的任何事迹。但站在墓前,还是会不自觉的想,她的一生是什么样的,最后6年,带着爷爷过着什么样的日子。而且,我是跟着爷爷生活长大的,14岁时爷爷去世,与她去世时爷爷的年纪相仿,不免产生莫名的连接。
我们家的祖坟都在一处,往上估计能数个五六代吧,最前面一两辈,我爸他们其实也弄不清楚谁是谁了,而碑文也多半看不清了。只有郭氏比较特殊,大概他们小时候也没少听爷爷唠叨,因此今年清明前,趁着为爷爷、太爷爷整修墓地时,也为郭氏立了新碑。
这是我工作多年后第一次回家做清明,生活阅历和学生时代已大不相同。一方面,感受到传统「家族」文化的彻底破碎,同时也能清晰的察觉到,这些传统仪式对「家族」概念的规训力量。我仅仅在郭氏墓前,通过我的爷爷就能产生一些联想,与一个100多年前的人产生某种连接。想想以前还有祠堂、甚至小孩子读书的地方就在祠堂,那样的环境下成长,很容易对家族产生根深蒂固的信念。再联想到古人关于家族和孝义的一些匪夷所思的故事,似乎不难理解了。
(上午做完清明,晚上便到武汉了,本文写于武汉)
我们这清明没有这个习俗,主要还是春节上坟,要不是我小时候我老爹要给我讲一下,我现在也分不清
我们春节也上,但比清明节简略很多。
再有两代人,这些习俗即使不消失,也会一简再简。
今天在祭祖时,我想起祖先在清末、民国年代,不知道他们那时候的生活是否艰苦
大部分普通老百姓是艰苦的。
原来你是九江的,幸会
哈哈,是的,印象中你是不是在九江工作过。
嗯嗯,十几年前因为种种原因在那待过几年,是个好地方,尤其庐山脚下的环境是真好,不过那是以前,很多唯美小乡村估计也被糟蹋的差不多了。
清明时节,除了能表现出农村宗族凝聚性之外,也是对已故亲人的缅怀和感恩,我们每年清明都是一个家族的人一起去除草、铺草、上坟,回来后再一起去吃饭。当然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,家族里面也有特立独行的,但影响不大。
对于我们这一代在城市工作、生活的人来说,清明时节或许是让我们不能忘记传统的日子吧。
关于您说不知道您婆婆的全名,我们(粤西)这边会在神主牌上写上已故之人逝于何时、下葬何处。
是的,我们也是家族人一起,同样有特立独行的,但特立独行有两类,一类是主动的,一类是被动的。
在城市打拼的,应该有很多人像我一样,没有回家过清明节了吧,一天假,距离稍微远一点,就不现实。我如果不是这次顺便回来,都忘了清明节怎么过了。
题外话清明祭祖还有好吃的润饼。
查了下,润饼是福建的饮食文化。我们这边清明在吃上,没什么特别的传统,只是一家人坐一块吃个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