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、

这本小说不长,但断断续续的依旧看了近一个月,是李继宏的译本。

之前没看过毛姆的小说,所以看完《月》之后,在网上查了些毛姆的资料和评价,发现是一个颇有争议的作家,但「很会讲故事」这点,大家都是认同的。从《月》来看,确实如此。

小说是基于保罗·高更的事迹创作的,但它不是一部传记作品。主人公斯特里克兰蔑视一切现世之物,活在完全自我的状态中,显然是一个理想化的极端艺术形象。毛姆通篇使用第一人称讲述斯特里克兰的传奇人生,读者置身其中,如同孩提之时听爷爷讲述他挚友的英雄事迹一般。小说是按斯特里克兰人生轨迹平铺直叙的,没有复杂的悬念,不过一个年近不惑之年、家庭圆满的中年大叔,忽然决绝的放弃一切走上艺术之中,他的动机以及他的归宿如何,足以引起我们的好奇心。毛姆也正是抓住这两条主线,讲完整个故事。

二、

斯特里克兰出场的时候,已经是个近四十岁的大叔了,毛姆对其早年的经历着墨甚少,只知是伦敦的股票经纪人,与妻子艾美结婚17年,有一儿一女,应该说家庭是圆满的,他的妻子也一直这样认为。可是有一天,他突然离开了,除了一封信,什么也没有留下,而且信中只是几句家常,没有任何解释,以致艾美不得不出来工作,养育子女。

当「我」(小说第一人称讲述者)受艾美之托前往巴黎规劝斯特里克兰时,有一段对话:

兰:我想迟早会有人来的,艾美写了很多信给我。
我:那你很清楚我要说什么话咯?
兰:我没看那些信。
兰:你的任务很棘手,对吧?
我:不知道啊。
兰:好啦,看着我,你有话赶紧说,说完我们今晚好好玩。
我: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妻子现在非常难受?
兰:她会好起来的。(描写:我无法用笔墨形容他说出这句话时是多么的绝情寡义……)
我:她犯了什么使得你非这样对她不可的错吗?
兰:没有
我:那么在同床共枕十七年之后,你还是挑不出她的毛病,却这样把她扔下,这难道不是很可恶吗?
兰:是很可恶

这是何等的洒脱,老实说,我是怀着钦羡之情看完这段对话的,我开始喜欢斯特里克兰了。

除了画画,斯特里克兰不在意任何事情,斯特罗夫在他穷困潦倒之时给予的关怀与帮助,他非但不感激,甚至在斯特罗夫的妻子布兰琪要离开斯特罗夫与他同走时,他也没有拒绝。他没拒绝不是因为爱布兰琪,实际上布兰琪不久便自杀了。

我看着上面这段又很生气,只觉得斯特里克兰非常可恶,而斯特罗夫又过于圣母。两个角色都喜欢不起来。人间一切美好的感情,在斯特里克兰眼里完全不值一提,这已经不是洒脱可以形容了。恻隐之心人皆有之,而他像是回到了原始人的状态,承载着洪荒之力,与文明社会格格不入。

晚年,他到了塔希堤,在这里他与爱塔短暂而幸福的婚姻,与前两段感情又大相径庭。有一段讲述他得知自己得了麻风病将不久于人世的时候,他想一个人独自离开:

兰:我准备到山里去。
塔:别人要走就让他们走,但我不会离开你。你是我的男人,我是你的女人。如果你离开我,我立刻就吊死在屋后那棵树上。我向上帝发誓。(描述:他说这番话时口气非常坚决……)
兰:你为什么要陪着我呢?你可以回到帕皮堤,你很快找到另一个白人。老太婆可以照顾你的孩子,缇亚蕾也会很高兴你回去。
塔:你是我的男人,我是你的女人。你去哪里,我也去哪里。

「刹那间斯特里克兰的铁石心肠被打动了,两滴眼泪从他两只眼睛中涌出来,慢慢的流下他的脸颊。然后他脸上泛起了惯常那种讥诮的笑容。」印象中这是斯特里克兰唯一一次真情流露。三段感情的差别,追根溯源是艾美和布兰琪的感情都不如爱塔来的原始而纯粹,而斯特里克兰所追求的正是原始而纯粹的力量。

三、

斯特里克兰从股票经纪人到画家的转变是莫名的,斯特里克兰自己解释为:

我跟你说过我必须画画。我控制不了自己。假如有人掉进水里,那么他游泳的本事高明也好,差劲也好,都是无关紧要的:他要么挣扎的爬出来,要么就被淹死。

月亮和六便士,一般被解读为理想与现实的选择问题,毛姆选题时或许也有相关的考量。但我以为画画之于斯特里克兰绝不只是理想这么简单,它是一种际遇:被上帝(或魔鬼)随机选中追寻人性中最原始的本能。从结果来看,在最后一幅画中他得到了他一生追求的东西,并安详离世。他的故事广为传颂,他的作品亦为世人追捧,价值连城,但这样的际遇不可复制且异常残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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